沈溺好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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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溺好夢
清晨，天剛蒙蒙亮，外面只有學生黨抱怨的聲音和餐店的吆喝聲。餘尚只拉了一層比較薄的窗簾，所以房間裏已經有了一絲從外面傾瀉進來的光亮，只是時間似乎還早，餘尚依舊安穩地睡著。
或許是前段時間真的太忙了，餘尚一邊上課一邊去輔導班教課。臨近許多重大考試，餘尚排的課只多不少，連校長都看不下去了，給他放了幾天假。
餘尚原本計劃著睡到自然醒，沒想到被電話鈴聲給吵醒了。
餘尚緩緩睜開眼，摸索到手機，看了一會兒才看清來電人，一只手輕輕一劃接了電話。
“哥！你還在B市嗎？”餘零蕎在電話另一頭喊著。
“在。”因為大早上就被吵醒，餘尚已經在盡力壓制不耐煩了，所以他的回覆很簡單。
“告訴你一個你肯定想不到的消息，要不你先猜猜看？”餘零蕎那邊好像挺熱鬧的，背景音裏一直有談論聲。
餘尚本來就沒睡醒，腦子有些轉不動，含糊說道：“猜不到，你直接說。”
餘零蕎像是察覺了餘尚沒睡醒，突然想起來什麽，說道：“我忘了有時差，你那邊應該是還挺早的吧？”
餘尚困得要命，絲毫沒察覺到‘時差’兩個字，只是簡短地嗯了一聲。
“你看看下周有沒有時間，來B國一趟吧。”餘零蕎神秘地笑著，“你絕對猜不到要來幹什麽。”
餘尚這會兒大腦已經開機了，把餘零蕎的話品味了幾遍，後知後覺道：“你出國了？”
“你醒了？”餘零蕎說，“那你猜猜我為什麽出國吧。”
“旅游？不然還能是什麽？”餘尚問。
“我旅游還叫你啊？”餘零蕎重重地嘆了口氣，“是婚禮，邀請你來參加婚禮！”
餘尚皺了皺眉，問道：“你什麽時候談的戀愛？”
說實在的，餘尚現在有點擔心自家表妹是不是被人騙了。
“什麽啊，不是我，你這兩天沒看朋友圈啊？”餘零蕎有些納悶，“你不應該天天看朋友圈批奏折嗎？”
“這幾天輔導班忙得要命，我連飯都沒顧得上吃幾口，還看朋友圈？”餘尚打了個哈欠說。
“行吧行吧，我不跟你繞彎子了。”餘零蕎說，“是林叔叔，準確的來說已經扯證了，下周在B國舉行婚禮，你記得叫上舅媽他們，機票林叔叔報銷。”
這餘尚確實是沒想到，聞言馬上點開林語程的朋友圈，最新的一條是兩只交疊的手，無名指上的銀環引人矚目。
“林叔叔和……”餘尚知道一點關於林語程的事情，但一直不知道他那位神秘的男朋友叫什麽。
“姓蘇，叫蘇初煥。”餘零蕎回答，“談了快十好幾年了吧，如今也算是happy ending了。”
“下周幾啊，這幾天重大考試比較多，輔導班有些忙，我得提前把課調開。”餘尚說著，切到手機備忘錄裏面的時間表，下周只有幾節預訂的課程，還沒說準。
“婚禮是下周三，你們可能得周一就過來，林叔叔還想讓你上臺發言呢。”
“我能說什麽？”餘尚心底想起來了一些事情，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。
如果能一起就好了。
餘零蕎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，連忙補充道：“你要是不想說什麽也沒關系，林叔叔說看你。”
餘尚也不太想掃興，於是說了句沒關系。
“那我一會兒把需要說的東西發你微信上，你看看吧。”餘零蕎欲言又止，似乎還想說點什麽，但最終也沒開口。
她是想也邀請一下那個人的，只是這麽多年了都沒能聯系上，也不知道餘尚那邊究竟怎麽想的，總之怎麽考慮都不太合適，索性就不提了。
掛斷電話後，餘尚先是去找輔導班的校長協調了一下課程，把下周沒法上的課調到了最近幾天，又順著看了看餘零蕎發來的文檔，大概都是些小問題和祝福，應該是婚禮上其中一個小環節。
餘尚看著文檔，但一個字都看不進去。
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話，那他們是否也會有這麽一天？
應該是會的，但餘尚也不敢太肯定。
畢竟是偏離現實的一條if線，會發生什麽餘尚也不知道，他不清楚劇情是否會按照他預想的那樣一帆風順，他也不太敢細想。
思念已經難耐，不能再徒增遺憾了。
餘尚輕輕嘆了口氣，偏頭看向窗外。
外面天色已經有些亮了，餘尚翻身下床，打開電腦準備今天下午要用到的教材。
幾天後，餘尚坐車到濟南，因為已經提前打過招呼，所以餘尚的父母早早地收拾好了東西。
在去機場的路上，餘尚一直有意無意地觀察沈菁語的神情，一直到坐上了飛機，餘尚也沒觀察出什麽。
幾個小時後，餘尚他們下了飛機，在人群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。
“哥！這裏！”餘零蕎沖他們揮手喊道，身旁還站著一個有些陌生的男人，餘零蕎還在給他指人。
餘尚朝他們走過去，心底不自覺地猜測那個人的身份。
“哥！舅舅舅媽你們來啦。”餘零蕎跟他們打招呼，順便介紹道，“他就是蘇初煥，此行的另一位主角。”
“叔叔阿姨好，叫小蘇就成。”蘇初煥溫和地笑著，伸手接過多餘的行李箱，“是小餘吧，經常聽語程提起你。”
“那我們先回酒店吧，這裏人太多了。”餘零蕎笑著跑到沈菁語身邊，接過她手裏的另一個箱子，“我來幫舅媽拉吧。”
“不用你啦，你和小蘇帶路就行。”沈菁語一直對這個外甥女很有好感，餘零蕎也深知這一點。
蘇初煥沒多說什麽，拉著箱子在前面走：“車停在機場外面了，跟我來。”
到了車上，餘零蕎陪著沈菁語和餘尚坐在後排，餘萬何坐在副駕。蘇初煥的車林很整潔，在駕駛座旁邊的儲物格裏還有點小零食。
路上，餘零蕎一直拉著沈菁語聊天，時不時地指著窗外的風景說：“那邊那幾棵樹位置擺的很好看，是個著名的打卡點。”
末了，她又狡黠地補了一句：“在您朋友圈看到過哦。”
沈菁語笑了笑，接著餘零蕎的話茬聊天。
餘尚聽著這些話，在心底默默地記錄下來。
不清楚什麽時候才能用上，但先記下來總沒錯。
蘇初煥車開得很穩，中途跟餘萬何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。
“小蘇在國內是幹什麽的呀？”餘萬何笑著問。
“有家小公司，經營的還不錯。”蘇初煥笑笑。
餘萬何讚許地點點頭，說道：“那很不錯啊。”
幾十分鐘後，蘇初煥把車停在了一家酒店門口：“零蕎先帶叔叔阿姨他們上去吧，我把車停到停車位上。”
“好的。”餘零蕎應了下來，帶著餘尚他們上了酒店電梯。
“叔叔阿姨，你們的房間在409，餘尚在410，咱們先把東西放好休息休息，一會兒下午的時候去一樓的餐廳，咱們來個小型的家庭聚會。”餘零蕎笑著帶沈菁語他們進房間，末了還沖餘尚神秘地笑了笑。
餘尚沒說什麽，推著行李箱進了房間。
沒一會兒，餘尚的房間門就被敲響了。
餘尚開門，餘零蕎就站在門口：“哥，方便讓我進去嗎？跟你說幾句話。”
“進來吧。”餘尚側身讓路。
“我看著舅媽態度蠻和藹的，接受度是不是變高了點？”餘零蕎說著，順便把門關上。
“看起來是，我沒問過。”餘尚回答，“要不然她不太能像今天似的。”
餘零蕎嘆了口氣，思來想去還是開口：“其實……那天我在的。”
“哪天？”餘尚問。
“七年前。”餘零蕎回答，“那天……我也約了人在甜品店。”
餘尚點頭，沒繼續說什麽。
“所以，我跟林叔叔商量了一下，再加上我爸媽本來就想邀請你們。”餘零蕎繼續說，“所以，今天是我跟小蘇叔叔來接的你們。”
餘尚明白的，他也能大概猜出餘零蕎他們的用意，又不自覺地嘆了口氣。
“沒關系的，一定還有機會嘛。”餘零蕎安慰道，“那我先走啦，下午在酒店一樓家庭聚會，順便帶你熟悉熟悉場地。”
餘尚應了下來，把餘零蕎送到房間門口後才回去。
或許是真的很累了，餘尚回到房間躺在床上，沒一會兒就睡著了。
夢裏，餘尚站在一棵樹下，手裏拿著一小截折下的柳條，忽然發覺身後有人在喊他。
“餘尚！！”是個熟悉的身形與聲音。
餘尚猛地轉身，視線卻被飄逸著的柳條遮擋，看不清眼前人。
他想開口回應，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。
夢裏的餘尚心裏急的不行，生怕對面的人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。
雖然看不清，但是餘尚清清楚楚聽到了一聲輕笑。
“餘尚，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？”
當然記得！餘尚在心底很大聲地回應，只是無法宣之於口。
“你有到達我的未來裏嗎？”那個人問道，“你有……過得好一點點嗎？”
剎那間，一陣洶湧的海浪席卷而來。餘尚周遭被海水裹挾著，卻並不窒息。
他有些聽不清那個人的話語，只有自己難以平息，震耳欲聾的心跳聲。
伴隨著心跳聲的還有那一句句‘餘尚’。
恍然間，他聽到了一聲下課鈴，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教室。似乎是發現了什麽，他朝著餘尚的方向跑過來。
“餘尚！”
餘尚艱難地看過去，想要看清楚那張臉。
有關於他的一切都沒有了，照片、聊天記錄什麽的通通都沒有了。那張臉像是有些淡忘的知識點，來不及溫習，卻又不肯跟隨遺忘曲線淡忘。
“餘尚，我們下次再見吧。”那個人笑著，一直站在柳樹飄搖著的枝條後面。
下次……是什麽時候呢？
“你沒有食言，我也不會。”
“所以，相信我。”
“我們，下次再見。”
海水退潮，柳條也停止了舞動。
餘尚睜開雙眼，努力看清遠方，卻只看到了一瞬間的笑臉。
他說下次再見。
餘尚在心底默念。
這是七年來，那個人為數不多的光臨。
餘尚像是一位溺水者，在夢境的海洋與現實的彼岸中來回掙紮。
他其實是很想一直一直沈溺在這場夢中的，但是每次都不能成功。
夢總會醒，像是一條固定的、亙古不變的真理。
幾天後，婚禮在離酒店有一段距離的室外場地舉行。餘尚和餘零蕎坐在林語程的車上，因為兩位主角是分開走的，所以車上只有他們兩個和幾個林語程比較要好的朋友。
盡管有人開車，林語程卻還是不可遏制地緊張。
“放輕松啦叔叔。”餘零蕎安慰道，“一會兒就到了，趕緊深呼吸！千萬不要緊張到說不了話呀！”
林語程照做，末了還不忘對餘零蕎說：“就你懂得多。”
但似乎真有效，林語程放松了很多。
“哥，你要不要再看看流程什麽的？”餘零蕎問。
“不用，剛才才看完一遍，在車上看手機容易暈車。”餘尚回答，“你別緊張啊。”
“我緊張什麽。”餘零蕎嘟囔著。
“是，你不緊張。”餘尚順著說。
沒過多久，幾個人到達婚禮現場，林語程正走著，突然腳步一頓，怔楞在原地。
餘零蕎有些疑惑，順著林語程的目光看過去。
她看到了蘇初煥，正站在不遠處跟林語程對視，對視了一會兒，還沖林語程輕輕地笑了笑。
林語程別過臉，耳根突然有些發紅，加快腳步往場地走。
到了場地，林語程先去跟蘇初煥的父母以及其他賓客問好寒暄，餘尚則在一旁順流程。
“林哥，時間過得很快啊。”有人笑著說，“我都不敢相信你跟蘇哥在一塊十好幾年了，這也忒快了。”
“不快啦，他盼好幾天了都。”林語程笑著回答。
“哎哎哎，說清楚到底誰盼！我可錄下來了啊林語程。”一旁有人喊。
“這還用問啊，肯定是倆人都是朝思暮想，恨不得馬上辦完對不對。”
……
寒暄過後，林語程走到後臺，婚禮即將開始。
主持人上臺，似乎是蘇初煥的好友，在開口講述一對新人的相知相識與相愛。
漫長的十幾年，被短短的十幾分鐘帶過，好像時間真的真的很容易流逝，最終定格成一句——
“最終，他們終成眷屬。”
“現在，我們有請第一位新郎，蘇初煥蘇先生上臺！”
迎著臺下的歡呼聲與掌聲，蘇初煥拿著一束捧花。
捧花是滿天星和鈴蘭花，像是幸福如同星星一般照徹陰霾，在純粹中降臨身側。
幸福純粹，但又刻骨銘心。
是十幾年旅途中的最佳詮釋。
蘇初煥一身黑西裝站在臺上，身板挺得筆直，從容的外表下流露出些許緊張。
今天是個大晴天，陽光照耀在蘇初煥左胸下的胸花上，燙金的‘新郎’兩個字顯得格外耀眼。
“好的，我們的新郎今天看起來非常帥氣。”主持人笑著說，“當然平常也很帥氣，只是今天多少有些不一樣。”
“那麽，大家是不是迫切的想見到另一位男主角啦？”
臺下整整齊齊地喊了一聲想，緊接著又都不自覺地笑了起來。
“唉，可惜，想見到另一位男主角，需要我們新郎努努力。”主持人笑著說，“我們另一位新郎的親友團，帶來了一些小問題，需要咱們面前的新郎解答之後才能見面。”
餘尚聞言，從容地走上臺。
他很少穿西裝，嫌麻煩又太拘束。
但是正因為不常穿，所以才顯得跟平常很不一樣。
褪去了稚氣，真正的像一個成熟的大人了。
“各位來賓、主持人好，今天我帶來了幾個小問題問問我們新郎。”餘尚淺淺地笑著，“只有答對了，才能找到見面的鑰匙。”
“好的，開始吧。”蘇初煥笑道。
“第一個問題，如果可以實現一個願望，您希望許什麽願望呢？”
“許什麽願望……”蘇初煥重覆了一遍問題，隨後輕笑著回答，“我的願望很簡單，想要語程天天開心，無憂無慮。”
“平安順遂，與我攜手白頭。”
話音剛落，臺下又一陣掌聲和交談聲。
餘尚笑著，繼續問道：“第二個問題，如果擁有時光機，您最想回到什麽時候呢？”
“語程初中的時候吧。”蘇初煥道，“想從一開始就陪著他。”
餘尚不太清楚他們有怎樣的故事，但是從主持人的講述中，他似乎能感受到一些他們的不容易。
所以這句話，應當是飽含了很多遺憾的。
但最後他們都解決了，成為終生的伴侶。
“最後一個問題，如果可以變成一種其他的隨便什麽東西，你最想變成什麽？為什麽？”
這道題，蘇初煥沈默了一下，隨後偏頭看向臺下遠處的林語程。
“最想變成什麽……”蘇初煥輕笑一下，“可能會想變成泉水吧。”
“因為‘林泉入夢吾當隱，花鳥催詩歲不留。’①”
餘尚點頭，說道：“好的，我的問題問完了。”
“那各位覺得回答的怎麽樣呀！”主持人沖臺下問道，“我覺得挺不錯的，是不是應該請另一位主角登場啦！”
臺下整整齊齊地喊了一句是，餘尚也笑著下臺，坐回了臺下的賓客席。
伴隨著悠揚的旋律，林語程緩緩走上臺，一身白色西裝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亮眼，而林語程的眼裏是掩蓋不住的生動。
餘零蕎托著戒指，從一旁走上臺，站在臺上。
“這一路走來真的太不容易了，不過幸好他們身畔一直有彼此。”主持人說道。
“蘇初煥先生，您願意一直陪伴著林語程先生，不論貧窮或富有、疾病或康健、得意或失意，你都願意愛他、守護他、安慰他、尊敬他，在一生漫長的旅途中陪伴他直到生命的盡頭，不離不棄，忠貞不渝嗎？”
蘇初煥長久地望著林語程的雙目，回答道：“我願意。”
“林語程先生，您願意一直陪伴著蘇初煥先生，不論貧窮或富有、疾病或康健、得意或失意，你都願意愛他、守護他、安慰他、尊敬他，在一生漫長的旅途中陪伴他直到生命的盡頭，不離不棄，忠貞不渝嗎？”
林語程與蘇初煥對視，微微哽咽的話語中夾帶著屬於幸福的溫柔，一個字一個字地說：“我、願、意。”
“好的，現在請二位交換戒指，之後便可以親吻彼此了。”
蘇初煥拿起一枚戒指，輕輕托起林語程的手。
大概是因為太過於興奮，導致蘇初煥的手微微顫抖，但只有林語程能感覺得到。
於是林語程笑著，用口型調侃：“還緊張呢？蘇總？”
蘇初煥也不惱，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，輕輕地為林語程戴上與他綁定一生的指環。
林語程也拿起一枚戒指，相比之下穩了很多，但在給蘇初煥帶上後長長地舒了口氣。
蘇初煥聽著，不自覺地輕笑。
隨後伴隨著天空中飄落的花瓣與掌聲，他吻住了對面那個即將攜手一生，永遠陪伴的愛人。
餘尚看著這一幕幕，發自內心地為林語程高興。
但是他也克制不住地幻想，如果他跟那個人也有這一天，自己是不是也會顫抖，也會因為幸福而不知所措？
想到這裏，餘尚偷偷地看向沈菁語，發現她的眼神中沒有預料中的不能接受，而是意外中夾雜著祝福。
餘尚微微觸動，覺得沈菁語或許已經動搖讓步了。
似乎萬事俱備，只欠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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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，天剛蒙蒙亮，外面只有學生黨抱怨的聲音和餐店的吆喝聲。餘尚只拉了一層比較薄的窗簾，所以房間裏已經有了一絲從外面傾瀉進來的光亮，只是時間似乎還早，餘尚依舊安穩地睡著。
或許是前段時間真的太忙了，餘尚一邊上課一邊去輔導班教課。臨近許多重大考試，餘尚排的課只多不少，連校長都看不下去了，給他放了幾天假。
餘尚原本計劃著睡到自然醒，沒想到被電話鈴聲給吵醒了。
餘尚緩緩睜開眼，摸索到手機，看了一會兒才看清來電人，一只手輕輕一劃接了電話。
“哥！你還在B市嗎？”餘零蕎在電話另一頭喊著。
“在。”因為大早上就被吵醒，餘尚已經在盡力壓制不耐煩了，所以他的回覆很簡單。
“告訴你一個你肯定想不到的消息，要不你先猜猜看？”餘零蕎那邊好像挺熱鬧的，背景音裏一直有談論聲。
餘尚本來就沒睡醒，腦子有些轉不動，含糊說道：“猜不到，你直接說。”
餘零蕎像是察覺了餘尚沒睡醒，突然想起來什麽，說道：“我忘了有時差，你那邊應該是還挺早的吧？”
餘尚困得要命，絲毫沒察覺到‘時差’兩個字，只是簡短地嗯了一聲。
“你看看下周有沒有時間，來B國一趟吧。”餘零蕎神秘地笑著，“你絕對猜不到要來幹什麽。”
餘尚這會兒大腦已經開機了，把餘零蕎的話品味了幾遍，後知後覺道：“你出國了？”
“你醒了？”餘零蕎說，“那你猜猜我為什麽出國吧。”
“旅游？不然還能是什麽？”餘尚問。
“我旅游還叫你啊？”餘零蕎重重地嘆了口氣，“是婚禮，邀請你來參加婚禮！”
餘尚皺了皺眉，問道：“你什麽時候談的戀愛？”
說實在的，餘尚現在有點擔心自家表妹是不是被人騙了。
“什麽啊，不是我，你這兩天沒看朋友圈啊？”餘零蕎有些納悶，“你不應該天天看朋友圈批奏折嗎？”
“這幾天輔導班忙得要命，我連飯都沒顧得上吃幾口，還看朋友圈？”餘尚打了個哈欠說。
“行吧行吧，我不跟你繞彎子了。”餘零蕎說，“是林叔叔，準確的來說已經扯證了，下周在B國舉行婚禮，你記得叫上舅媽他們，機票林叔叔報銷。”
這餘尚確實是沒想到，聞言馬上點開林語程的朋友圈，最新的一條是兩只交疊的手，無名指上的銀環引人矚目。
“林叔叔和……”餘尚知道一點關於林語程的事情，但一直不知道他那位神秘的男朋友叫什麽。
“姓蘇，叫蘇初煥。”餘零蕎回答，“談了快十好幾年了吧，如今也算是happy ending了。”
“下周幾啊，這幾天重大考試比較多，輔導班有些忙，我得提前把課調開。”餘尚說著，切到手機備忘錄裏面的時間表，下周只有幾節預訂的課程，還沒說準。
“婚禮是下周三，你們可能得周一就過來，林叔叔還想讓你上臺發言呢。”
“我能說什麽？”餘尚心底想起來了一些事情，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。
如果能一起就好了。
餘零蕎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，連忙補充道：“你要是不想說什麽也沒關系，林叔叔說看你。”
餘尚也不太想掃興，於是說了句沒關系。
“那我一會兒把需要說的東西發你微信上，你看看吧。”餘零蕎欲言又止，似乎還想說點什麽，但最終也沒開口。
她是想也邀請一下那個人的，只是這麽多年了都沒能聯系上，也不知道餘尚那邊究竟怎麽想的，總之怎麽考慮都不太合適，索性就不提了。
掛斷電話後，餘尚先是去找輔導班的校長協調了一下課程，把下周沒法上的課調到了最近幾天，又順著看了看餘零蕎發來的文檔，大概都是些小問題和祝福，應該是婚禮上其中一個小環節。
餘尚看著文檔，但一個字都看不進去。
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話，那他們是否也會有這麽一天？
應該是會的，但餘尚也不敢太肯定。
畢竟是偏離現實的一條if線，會發生什麽餘尚也不知道，他不清楚劇情是否會按照他預想的那樣一帆風順，他也不太敢細想。
思念已經難耐，不能再徒增遺憾了。
餘尚輕輕嘆了口氣，偏頭看向窗外。
外面天色已經有些亮了，餘尚翻身下床，打開電腦準備今天下午要用到的教材。
幾天後，餘尚坐車到濟南，因為已經提前打過招呼，所以餘尚的父母早早地收拾好了東西。
在去機場的路上，餘尚一直有意無意地觀察沈菁語的神情，一直到坐上了飛機，餘尚也沒觀察出什麽。
幾個小時後，餘尚他們下了飛機，在人群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。
“哥！這裏！”餘零蕎沖他們揮手喊道，身旁還站著一個有些陌生的男人，餘零蕎還在給他指人。
餘尚朝他們走過去，心底不自覺地猜測那個人的身份。
“哥！舅舅舅媽你們來啦。”餘零蕎跟他們打招呼，順便介紹道，“他就是蘇初煥，此行的另一位主角。”
“叔叔阿姨好，叫小蘇就成。”蘇初煥溫和地笑著，伸手接過多餘的行李箱，“是小餘吧，經常聽語程提起你。”
“那我們先回酒店吧，這裏人太多了。”餘零蕎笑著跑到沈菁語身邊，接過她手裏的另一個箱子，“我來幫舅媽拉吧。”
“不用你啦，你和小蘇帶路就行。”沈菁語一直對這個外甥女很有好感，餘零蕎也深知這一點。
蘇初煥沒多說什麽，拉著箱子在前面走：“車停在機場外面了，跟我來。”
到了車上，餘零蕎陪著沈菁語和餘尚坐在後排，餘萬何坐在副駕。蘇初煥的車林很整潔，在駕駛座旁邊的儲物格裏還有點小零食。
路上，餘零蕎一直拉著沈菁語聊天，時不時地指著窗外的風景說：“那邊那幾棵樹位置擺的很好看，是個著名的打卡點。”
末了，她又狡黠地補了一句：“在您朋友圈看到過哦。”
沈菁語笑了笑，接著餘零蕎的話茬聊天。
餘尚聽著這些話，在心底默默地記錄下來。
不清楚什麽時候才能用上，但先記下來總沒錯。
蘇初煥車開得很穩，中途跟餘萬何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。
“小蘇在國內是幹什麽的呀？”餘萬何笑著問。
“有家小公司，經營的還不錯。”蘇初煥笑笑。
餘萬何讚許地點點頭，說道：“那很不錯啊。”
幾十分鐘後，蘇初煥把車停在了一家酒店門口：“零蕎先帶叔叔阿姨他們上去吧，我把車停到停車位上。”
“好的。”餘零蕎應了下來，帶著餘尚他們上了酒店電梯。
“叔叔阿姨，你們的房間在409，餘尚在410，咱們先把東西放好休息休息，一會兒下午的時候去一樓的餐廳，咱們來個小型的家庭聚會。”餘零蕎笑著帶沈菁語他們進房間，末了還沖餘尚神秘地笑了笑。
餘尚沒說什麽，推著行李箱進了房間。
沒一會兒，餘尚的房間門就被敲響了。
餘尚開門，餘零蕎就站在門口：“哥，方便讓我進去嗎？跟你說幾句話。”
“進來吧。”餘尚側身讓路。
“我看著舅媽態度蠻和藹的，接受度是不是變高了點？”餘零蕎說著，順便把門關上。
“看起來是，我沒問過。”餘尚回答，“要不然她不太能像今天似的。”
餘零蕎嘆了口氣，思來想去還是開口：“其實……那天我在的。”
“哪天？”餘尚問。
“七年前。”餘零蕎回答，“那天……我也約了人在甜品店。”
餘尚點頭，沒繼續說什麽。
“所以，我跟林叔叔商量了一下，再加上我爸媽本來就想邀請你們。”餘零蕎繼續說，“所以，今天是我跟小蘇叔叔來接的你們。”
餘尚明白的，他也能大概猜出餘零蕎他們的用意，又不自覺地嘆了口氣。
“沒關系的，一定還有機會嘛。”餘零蕎安慰道，“那我先走啦，下午在酒店一樓家庭聚會，順便帶你熟悉熟悉場地。”
餘尚應了下來，把餘零蕎送到房間門口後才回去。
或許是真的很累了，餘尚回到房間躺在床上，沒一會兒就睡著了。
夢裏，餘尚站在一棵樹下，手裏拿著一小截折下的柳條，忽然發覺身後有人在喊他。
“餘尚！！”是個熟悉的身形與聲音。
餘尚猛地轉身，視線卻被飄逸著的柳條遮擋，看不清眼前人。
他想開口回應，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。
夢裏的餘尚心裏急的不行，生怕對面的人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。
雖然看不清，但是餘尚清清楚楚聽到了一聲輕笑。
“餘尚，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？”
當然記得！餘尚在心底很大聲地回應，只是無法宣之於口。
“你有到達我的未來裏嗎？”那個人問道，“你有……過得好一點點嗎？”
剎那間，一陣洶湧的海浪席卷而來。餘尚周遭被海水裹挾著，卻並不窒息。
他有些聽不清那個人的話語，只有自己難以平息，震耳欲聾的心跳聲。
伴隨著心跳聲的還有那一句句‘餘尚’。
恍然間，他聽到了一聲下課鈴，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教室。似乎是發現了什麽，他朝著餘尚的方向跑過來。
“餘尚！”
餘尚艱難地看過去，想要看清楚那張臉。
有關於他的一切都沒有了，照片、聊天記錄什麽的通通都沒有了。那張臉像是有些淡忘的知識點，來不及溫習，卻又不肯跟隨遺忘曲線淡忘。
“餘尚，我們下次再見吧。”那個人笑著，一直站在柳樹飄搖著的枝條後面。
下次……是什麽時候呢？
“你沒有食言，我也不會。”
“所以，相信我。”
“我們，下次再見。”
海水退潮，柳條也停止了舞動。
餘尚睜開雙眼，努力看清遠方，卻只看到了一瞬間的笑臉。
他說下次再見。
餘尚在心底默念。
這是七年來，那個人為數不多的光臨。
餘尚像是一位溺水者，在夢境的海洋與現實的彼岸中來回掙紮。
他其實是很想一直一直沈溺在這場夢中的，但是每次都不能成功。
夢總會醒，像是一條固定的、亙古不變的真理。
幾天後，婚禮在離酒店有一段距離的室外場地舉行。餘尚和餘零蕎坐在林語程的車上，因為兩位主角是分開走的，所以車上只有他們兩個和幾個林語程比較要好的朋友。
盡管有人開車，林語程卻還是不可遏制地緊張。
“放輕松啦叔叔。”餘零蕎安慰道，“一會兒就到了，趕緊深呼吸！千萬不要緊張到說不了話呀！”
林語程照做，末了還不忘對餘零蕎說：“就你懂得多。”
但似乎真有效，林語程放松了很多。
“哥，你要不要再看看流程什麽的？”餘零蕎問。
“不用，剛才才看完一遍，在車上看手機容易暈車。”餘尚回答，“你別緊張啊。”
“我緊張什麽。”餘零蕎嘟囔著。
“是，你不緊張。”餘尚順著說。
沒過多久，幾個人到達婚禮現場，林語程正走著，突然腳步一頓，怔楞在原地。
餘零蕎有些疑惑，順著林語程的目光看過去。
她看到了蘇初煥，正站在不遠處跟林語程對視，對視了一會兒，還沖林語程輕輕地笑了笑。
林語程別過臉，耳根突然有些發紅，加快腳步往場地走。
到了場地，林語程先去跟蘇初煥的父母以及其他賓客問好寒暄，餘尚則在一旁順流程。
“林哥，時間過得很快啊。”有人笑著說，“我都不敢相信你跟蘇哥在一塊十好幾年了，這也忒快了。”
“不快啦，他盼好幾天了都。”林語程笑著回答。
“哎哎哎，說清楚到底誰盼！我可錄下來了啊林語程。”一旁有人喊。
“這還用問啊，肯定是倆人都是朝思暮想，恨不得馬上辦完對不對。”
……
寒暄過後，林語程走到後臺，婚禮即將開始。
主持人上臺，似乎是蘇初煥的好友，在開口講述一對新人的相知相識與相愛。
漫長的十幾年，被短短的十幾分鐘帶過，好像時間真的真的很容易流逝，最終定格成一句——
“最終，他們終成眷屬。”
“現在，我們有請第一位新郎，蘇初煥蘇先生上臺！”
迎著臺下的歡呼聲與掌聲，蘇初煥拿著一束捧花。
捧花是滿天星和鈴蘭花，像是幸福如同星星一般照徹陰霾，在純粹中降臨身側。
幸福純粹，但又刻骨銘心。
是十幾年旅途中的最佳詮釋。
蘇初煥一身黑西裝站在臺上，身板挺得筆直，從容的外表下流露出些許緊張。
今天是個大晴天，陽光照耀在蘇初煥左胸下的胸花上，燙金的‘新郎’兩個字顯得格外耀眼。
“好的，我們的新郎今天看起來非常帥氣。”主持人笑著說，“當然平常也很帥氣，只是今天多少有些不一樣。”
“那麽，大家是不是迫切的想見到另一位男主角啦？”
臺下整整齊齊地喊了一聲想，緊接著又都不自覺地笑了起來。
“唉，可惜，想見到另一位男主角，需要我們新郎努努力。”主持人笑著說，“我們另一位新郎的親友團，帶來了一些小問題，需要咱們面前的新郎解答之後才能見面。”
餘尚聞言，從容地走上臺。
他很少穿西裝，嫌麻煩又太拘束。
但是正因為不常穿，所以才顯得跟平常很不一樣。
褪去了稚氣，真正的像一個成熟的大人了。
“各位來賓、主持人好，今天我帶來了幾個小問題問問我們新郎。”餘尚淺淺地笑著，“只有答對了，才能找到見面的鑰匙。”
“好的，開始吧。”蘇初煥笑道。
“第一個問題，如果可以實現一個願望，您希望許什麽願望呢？”
“許什麽願望……”蘇初煥重覆了一遍問題，隨後輕笑著回答，“我的願望很簡單，想要語程天天開心，無憂無慮。”
“平安順遂，與我攜手白頭。”
話音剛落，臺下又一陣掌聲和交談聲。
餘尚笑著，繼續問道：“第二個問題，如果擁有時光機，您最想回到什麽時候呢？”
“語程初中的時候吧。”蘇初煥道，“想從一開始就陪著他。”
餘尚不太清楚他們有怎樣的故事，但是從主持人的講述中，他似乎能感受到一些他們的不容易。
所以這句話，應當是飽含了很多遺憾的。
但最後他們都解決了，成為終生的伴侶。
“最後一個問題，如果可以變成一種其他的隨便什麽東西，你最想變成什麽？為什麽？”
這道題，蘇初煥沈默了一下，隨後偏頭看向臺下遠處的林語程。
“最想變成什麽……”蘇初煥輕笑一下，“可能會想變成泉水吧。”
“因為‘林泉入夢吾當隱，花鳥催詩歲不留。’①”
餘尚點頭，說道：“好的，我的問題問完了。”
“那各位覺得回答的怎麽樣呀！”主持人沖臺下問道，“我覺得挺不錯的，是不是應該請另一位主角登場啦！”
臺下整整齊齊地喊了一句是，餘尚也笑著下臺，坐回了臺下的賓客席。
伴隨著悠揚的旋律，林語程緩緩走上臺，一身白色西裝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亮眼，而林語程的眼裏是掩蓋不住的生動。
餘零蕎托著戒指，從一旁走上臺，站在臺上。
“這一路走來真的太不容易了，不過幸好他們身畔一直有彼此。”主持人說道。
“蘇初煥先生，您願意一直陪伴著林語程先生，不論貧窮或富有、疾病或康健、得意或失意，你都願意愛他、守護他、安慰他、尊敬他，在一生漫長的旅途中陪伴他直到生命的盡頭，不離不棄，忠貞不渝嗎？”
蘇初煥長久地望著林語程的雙目，回答道：“我願意。”
“林語程先生，您願意一直陪伴著蘇初煥先生，不論貧窮或富有、疾病或康健、得意或失意，你都願意愛他、守護他、安慰他、尊敬他，在一生漫長的旅途中陪伴他直到生命的盡頭，不離不棄，忠貞不渝嗎？”
林語程與蘇初煥對視，微微哽咽的話語中夾帶著屬於幸福的溫柔，一個字一個字地說：“我、願、意。”
“好的，現在請二位交換戒指，之後便可以親吻彼此了。”
蘇初煥拿起一枚戒指，輕輕托起林語程的手。
大概是因為太過於興奮，導致蘇初煥的手微微顫抖，但只有林語程能感覺得到。
於是林語程笑著，用口型調侃：“還緊張呢？蘇總？”
蘇初煥也不惱，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，輕輕地為林語程戴上與他綁定一生的指環。
林語程也拿起一枚戒指，相比之下穩了很多，但在給蘇初煥帶上後長長地舒了口氣。
蘇初煥聽著，不自覺地輕笑。
隨後伴隨著天空中飄落的花瓣與掌聲，他吻住了對面那個即將攜手一生，永遠陪伴的愛人。
餘尚看著這一幕幕，發自內心地為林語程高興。
但是他也克制不住地幻想，如果他跟那個人也有這一天，自己是不是也會顫抖，也會因為幸福而不知所措？
想到這裏，餘尚偷偷地看向沈菁語，發現她的眼神中沒有預料中的不能接受，而是意外中夾雜著祝福。
餘尚微微觸動，覺得沈菁語或許已經動搖讓步了。
似乎萬事俱備，只欠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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